年1月22日，山城重庆下了一场瓢泼大雨。江北区嘉陵三村居民楼前的院坝积起了一凼污水。
次日，4名壮实的民工在疏浚下水道。撬开一个被水泥密封的窨井盖，一股带血腥味的污水冲出来。一个年轻的民工用棍子在井里用力搅动，忽然，吓出一声惊叫：“妈呀，有一只断……断脚杆！”几个胆大的凑近往井里瞅，果真，污水里浮着一只肿胀惨白的人脚杆。继而，一只胀鼓鼓的编织袋被捞上来。·
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江北区公安分局刑警队、华新街派出所接到报案后，众干警迅速赶至现场。法医解开那只臭烘烘的编织袋，一包被肢解的尸块呈现在众人前面：死者赤裸、长发、面部血肉模糊。尸检报告很快出来：死者系女性，身高1.70米上下，年龄在25-30岁之间，死亡时间在1个月左右。其脸部被利刀毁容，比较突出的特征是上门牙向外突出。当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死者的身份。
从现场看，罪犯作案干净利落、手段残忍，连富有经验的老刑警也少见。尸体藏匿一月之久才被发现，侦破难度可想而知。“一定要全力以赴，及早侦破今年首次发生在渝的这起特大碎尸案！”市公安局有关领导指示。
江北区公安分局小会议室里。专案组干警们彻夜不眠，分析、讨论案情。死者是谁？何以死时全身赤裸？是强奸后毁尸灭迹？还是情杀、谋财害命。
疑点首先集中在密封窨井盖的人身上。嘉陵三村居民纷纷向干警反映。今年1月中旬，底楼开火锅店的杜老板喊了民工扛着水泥来封窨井盖。当时有人劝他不要封死了。杜老板表示井下恶臭招蚊子。坚持用水泥将窨井盖封了个严严实实。密封窨井盖的日子与死者遇害的日子大致相同。
难道凶手是杜老板？
杜老板真名杜光华，34岁。年减刑出狱，原住重庆市九龙坡区谢家湾文化三村，无职业。半年前，他与某建筑单位助理工程师覃渝结婚后，搬到了嘉陵三村，并雇了个农村妹子开了家火锅店。
干警敲开了杜家的门，但只有其姨妹覃弦在家。见警察来访，她吓了一跳。平稳情绪后她告诉干警，大约在1个月前姐哥的火锅店就关门歇业了。打工妹大概是回家了。
邻居们七嘴八舌向干警描述了那个打工妹的形象：20多岁、高个子、长头发……只是那个打工妹是否牙齿外突，却说不清楚。打工妹的外貌特征和离开的时间和死者如此吻合。
难道死者是打工妹？
“你姐哥昨晚给你打电话说些啥子？”干警单刀直入。覃弦沉默了半晌，嗫嚅着说出一番话来。
正是案发当晚，杜老板闻风打“如果公安局的人来问起？就说打工妹叫杨小红，回广安县了。”
欲盖弥彰。专案组认定杜光华有重大嫌疑。“你姐姐、姐哥现在住在哪里？”覃弦一会说不晓得，一会说在谢家湾。经干警反复做工作，覃弦说出了杜光华的藏身处。
干警们不顾饥饿疲劳，兵分两路，寻找杜光华和打工妹。
正当杜光华在麻将桌前不能自拔时，一支乌黑的枪管顶在了他的腰部。杜光华被带回江北区公安分局刑警队后，表现出非凡的沉稳和冷静，讯问中不露半点破绽。
到广安县调查打工妹杨小红的干警们也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他们报告，那个瘦高的打工妹正坐在家中剁猪草呢！
死者不是杨小红，刚刚理出的线索断了！
认尸通知贴在了江北区一带。要找凶手必须先确定死者的身份，虽然死者不是打工妹，专案组还是将杜光华作为重大嫌疑人，不仅封窨井盖与他有关，还因为杜光华是个“三进宫”的人物。
34岁的杜光华，有13年是在监狱中度过的。还在他十多岁时，他就偷鸡摸狗，后来又染上*瘾，偷盗成性。他居住的谢家湾一带，被他的兄弟伙搅得鸡犬不宁。年杜光华因聚众*博被送劳教两年；年他又因*博被再次劳教3年；年因诈骗罪他被判刑8年。长期的“炼狱”生涯已使他能够处变不惊，讯问也滴水不漏，案子一下子陷下僵局。
认尸通知贴出不久。一个面色苍白、身材削瘦的青年男子跌跌撞撞闯进了江北区公安分局，其自称龚伟，是来认尸的。
龚伟告诉警察，他妻子黎云已失踪1月余，并向专案组提供了黎云的外貌特征和照片：26岁，身高1.69米，上门牙略外突。失踪前穿枣红色中长大衣、牛仔裤、黑色高跟皮鞋，戴金戒指、金项链、金耳环，大衣左袖口内侧，有一条“7”型挂痕，用*色绒线缝过。龚伟还向警方出示了医生为其妻矫正牙齿做的石膏模型，死者牙床与模型完全吻合。
死者就是黎云！
干警在讯问中发现：龚伟身材高挑、形容枯槁，短短时间内哈欠连天，一查果然是个“瘾君子”。同时，有干警认出他曾因扒窃在派出所“挂过号”。
龚伟断断续续向警方道出了和黎云的相识：3年前的一个深夜，寒风凛冽。他坐上一辆出租车往江北赶，车至学田湾，一个年轻苗条的女子冲过来拦车，说自己有急事，要求司机捎一程。司机让那女子上了车。在车上，女子解释说自己刚参加了时装模特大赛，因夜深害怕便冒昧拦车。
龚伟借路灯灯光见这个模特儿容貌秀丽、衣着高档，不觉心旌摇荡。当晚，他坚持用出租车将小姐送到家门口。
第二天早上，女模特刚一出门，便“邂逅”风度翩翩的龚伟。咖啡厅小憩后，龚伟了解到了，女模特叫黎云，原是某机关单位职工，因耐不住机关的清贫，而“下海”当了一名时装模特。因其天生丽质，身姿绰约，颇得老板赏识，成为山城名噪一时的模特儿，月收入达元以上，T型台上的黎云风情万种，追求者不计其数，但一直没有令黎云动心的人。
第三早上8点，帅哥龚伟便准时捧着一束怒放的红玫瑰守候在黎云居住的楼下；下午又捧着一束康乃馨等在黎云的公司门前。周而复始，同行姐妹们那艳羡的目光令黎云飘飘然。她不顾龚伟无职无业、父母反对，与龚伟到观音桥附近租房同居了。一切开销都由黎云支付。
不久黎云怀孕了，再三考虑辞去了模特工作，决心生下自己和龚伟的“爱情结晶”。龚伟不得已只得重出门“挣钱”养家。他谎称自己和一些朋友做点小业务，每次多多少少都能给黎云带些钞票回家。直到有一天下午，他在扒窃时被人发现追打，带着满身伤痕和一把钞票回家，黎云才晓得自己的心上人竟是一个窃贼。身怀六甲的黎云将钱扔得老远，将他轰出家门，自己趴在床上伤伤心心恸哭……
终日在外游荡的龚伟染上了*瘾。后来他听说女儿出世了，黎云用光了所有的积蓄，才回到家里。为养家糊口，黎云外出求职，屡遭碰壁，不得已，到卡拉OK厅当了“三陪”小姐。不久，黎云傍了个“大款”，钱多了，还给家里带回了皮衣、金首饰、空调、手机等。龚伟撞见黎云带男人到家中嫖宿，胆子也大了起来。竟敢当着黎云的面吸*过瘾。黎云对丈夫彻底死心了。她为了驱散烦恼和痛苦，一把夺过龚伟的*品吸起来，*品将痛苦不堪的黎云带进了一个虚幻的世界，她也成了“瘾君子”。
两人吸*入不敷出，黎云只有靠出卖肉体来维持。黎云的堕落，使以前一贯卑微的龚伟神气起来，他告诫妻子：每天都要将*品带回家……
为什么黎云失踪1个月，龚伟才报案？龚伟身上有疑点。
很快，龚伟的嫌疑被排除了。在这段时间里，旁证材料都证实他与黎云的死因无关。这段时间他之所以迟迟未报案，是以为黎云又被哪个大老板“包”去了。
干警又从黎云从事“三陪”的卡拉OK厅调查，意外发现杜光华一段时间是这里的常客。几名小姐还从警方提供的照片认出了杜光华正是数次诈骗她们的钱财的男人。
18岁的尹小姐还向干警讲述了自己被劫财的遭遇：年12月底，就是这个照片里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卡拉OK厅，当他看到穿金戴银的尹小姐后点名要她,。尹以是自己的年轻美貌吸引了这位“款爷”，娇嗔地与其调笑。那男子称自己是做生意的，在本市朝天门和广州都有门面。当他听说尹的父母也在朝天门做百货生意时，双方有了共同语言。后来，中年男子提议出去玩玩，他们决定到尹的同学处打麻将。男子说要回家拿钱，当出租车返回来，男子用报纸包了一包东西，说是3.6万元现金。两人在外打了一阵麻将回到尹家时，已是凌晨1时许……
第二天清晨，尹小姐一觉醒来发现，父母放在家中的“大哥大”和自己的两条金项链、两枚宝石戒指、元钱连同那位“大款”一起不翼而飞。尹小姐慌忙打开男子留下的纸包，发现报纸包的不过是两副川牌。才明白自己遇到了骗子。
杜光华与黎云有无交往？几位小姐证实，黎云失踪前一天晚上，正是和杜光华一起离开的。
各方面令人兴奋的信息也不断反馈回来：干警携警犬在杜光华家卧室床脚和厕所门后发现几粒干枯的血痕；在发现尸体的下水道里找到一把匕首，经辨认，正是杜光华曾经不离身的凶器；有人反映，1月下旬曾看到杜光华在大坪黑市出售金首饰，追回赃物后经龚伟及黎云的生前好友辨认，这些售出的首饰正是黎云失踪前一天晚上佩戴的。
各方事实材料证明杜光华有“1·22”杀人碎尸的重大嫌疑。“收审杜光华！”戴月高副局长指示。哪知杜光华大吼大闹，叫嚣要控告公安局滥用职权。看来杜光华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杜光华！”一场艰苦的审问开始了——一方是富有经验的侦查员，一方是久经“炼狱”“考验”的“老手”。
在连续的突审中，杜光华态度顽抗。拒不承认杀人碎尸罪行，只避重就轻承认了诈骗小姐的事实。
深夜，审讯室内，干警和杜再次交锋。雪白的灯光下，杜微闭着双眼，眼窝深陷，面容苍白阴森，一言不发。
“明星卡拉OK厅你熟悉吧？”探长彭福明猝不及防地问道。
杜光华身子微微颤动，紧张的睁大了双眼。
“黎云呢？穿枣红色皮大衣的黎云你不会忘记吧？”彭探长步步相逼。细密的汗珠从杜光华的额头上浸出，顿时他面色煞白。
下水道中的匕首、杜家厕所的血迹、大坪卖掉的金首饰……这些有力的证据一样一样被端出来，杜光华重重地瘫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喃喃道：“这一回我是彻底栽了！”
杜光华为什么要杀害黎云？还得从半年多前他和覃渝的“闪婚”说起。
在劳改农场，也许杜光华确实也想过要重新做人。他积极肯干，因表现好被减刑一年提前释放。出狱后，他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在杨家坪开了家小百货店。起早摸黑，也能赚些小钱。街坊邻里还张罗着要给33岁的杜光华成个家，但介绍了好几个朋友都没有成功。
去年2月初，杜光华认识了大龄女青年覃渝，两人一拍即合，几天后便开始同居，两个月后就结了婚，原住九龙坡区谢家湾文化三村的杜光华搬到了江北区嘉陵三村覃家。哪知覃渝把杜光华当成了“摇钱树”，婚前索要了2万元，婚后更是得寸进尺，逼杜“拿”钱回家。
杜光华做小生意，每天辛辛苦苦，仅有二三十元的收入，哪里能满足妻子无止境的需求？无奈，只好故伎重施，重出“江湖”。他将目光瞄准了娱乐场所的小姐。他的理由很简单：那些女人好骗，骗了她们也不敢去报案。
去年12月底，他装扮成“款爷”，频频出没于娱乐场所，并轻易骗得了尹小姐等人的钱财。
1月12日晚，杜光华又派头十足出现在黎云工作的卡拉OK厅。看到满身珠光宝气的黎云时，他眼睛一亮，当即要求黎云“陪”他。“明天吧，今晚我男朋友等我拿粉回去解馋呢！”黎云说完便到女老板处用元换回一小包海洛因往外走，杜光华跟上去一甩手就是元小费。
第二天晚上8时许，两人如约而至相会在卡拉OK厅。黎云戴着金首饰，穿着枣红色皮大衣，浓妆艳抹，显得特别妩媚。两人在包厢内一阵耳鬓厮磨后，坐出租车回到了杜光华家。
杜光华殷勤地将黎云领进卧室。哈欠连天的黎云从皮衣里摸出一小包海洛因倒在锡箔纸上点燃，一番“享受”后，脱光衣服地躺在床上。她的金项链、金耳环和金戒指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芒。杜光华眼睛发绿，奸笑着向床上扑去，一把抓扯黎云颈上的金项链。
“你干啥子！畜牲！”黎云感觉不妙，翻身从床上坐起，拼命与杜光华抓扯起来。贪婪的杜光华哪会罢手。扯下金项链又将黎云压在身下摘金耳环。黎云又踢又咬，杜光华的手被她抓出了道道血印。杜光华恼羞成怒，反手抓起床头一只凳子朝黎云头上狠狠砸去。连砸几下，黎云软软地倒在地上，鲜血从额头汩汩往外流……
一阵恐惧之后，杜光华动手摘下了尸体上的金耳环、金戒指，取出匕首，肢解了黎云的尸体……
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孰知，一场大雨过后，人们不仅揭开了水泥密封的窨井盖，也揭开了女模特碎尸之谜。
